学校主页

党建文化

2016年12月16日
【中国科学报】曹则贤:“误打误撞”的科普人

 在百度上搜索曹则贤,会看到学生笔下对他的描述,“黄老邪似的人物”“常常自我调侃”“有实力”“可爱”这些词汇,放在物理学研究者曹则贤身上似乎有些“反差萌”之感。

■本报记者 张文静

 

物理现象与人的情感问题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在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听过三八妇女节讲座的人,可能会说出点端倪来。从2008年到2015年,这场讲座一连举办了8年,主讲人就是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曹则贤。

 

这些年,除了研究和教学工作外,曹则贤也在不断发表科普文章、写科普书、开办讲座。但对于自己一直在坚持做科普这个说法,曹则贤却说,这可能是“一个误解或者说是误打误撞出了的名声”。曹则贤坦言自己“对科普不感兴趣,也没这个能力”,他一直坚持认为,只有成就足够高、理解足够深的专业科学家才可以做科普,而他只是把自己学习物理过程中的困惑和一点心得写出来,并分享给大家,仅此而已。“不过,”他转而又说,“如果我的文字确实有一些科普的作用,我会感到很高兴。对这些年鼓励我的人们,我怀有深深的感激。”

 

“谈不上学霸”

1982年,16岁的曹则贤考入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物理系。上大学前,曹则贤的成绩一直是全校最好的,但对于“学霸”一词,他却连说谈不上,因为自己那时读书并不够多。“我们老家太穷,我还辍过学,根本就没读过太多书。因为一些原因,那年5月底我回家收麦子,7月初回校高考,高考没考好,全省排名竟然没进入前十,很郁闷了一段时间。等到进入大学,发现自己不仅不是学霸,还几乎是学渣了。别的同学不仅聪明、基础好,还更知道上进,实在是比不过他们。我是1992年到德国能吃饱饭以后才慢慢地读了一点书。”曹则贤对《中国科学报》记者回忆说。

 

对于如今的曹则贤来说,学习物理早已成为了不可缺少的生活习惯。但当初进入物理系,却似乎是个没有办法的选择。“我们那时候上大学,讲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不能学化学,因为受不了刺激性的味道,也不能学数学,因为自己知道智商不够,所以只好选择物理系。”曹则贤说,另一个原因则是,高考成绩物理最差,让他有点不服气,就选了物理系。“至于真正开始对物理学感兴趣,那已经是读完博士后的事情了。”

 

对于曹则贤来说,做科研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常常压力很大,实际情况是一直感觉很焦虑。我没有什么像样的研究成果。我的博士论文把溅射深度轮廓分析这种技术从根上给毙了,但这种研究成果不讨人喜欢。”曹则贤说,自己在正式工作这十多年中,“好意思给人说起的工作”就是第一次在微观世界实现了斐波那契斜列螺旋,指出瓜果外形是个力学问题而非基因问题;第一个合成了大温区内恒电阻率的单一固体;找到了三角格子和正方格子的单向缩放对称性,并把黄金分割数和白银分割数统一到同一个数学问题的表达式中;找出来水溶液浓度划分的普适物理依据。“不过,这些工作实际上主要都是我的合作者或者学生做的。”曹则贤不忘补充道。

 

开办妇女节讲座的物理学者

提到科研颇有些沉重的曹则贤,在学生眼中却是一位风趣幽默、旁征博引的老师。在百度上搜索曹则贤,会看到学生笔下对他的描述,“黄老邪似的人物”“常常自我调侃”“有实力”“可爱”……这些词汇,放在物理学研究者曹则贤似乎有些“反差萌”之感。

 

学生这样的印象也许与曹则贤的讲课风格有关。出版过《追根溯源学物理》《一念非凡——科学巨擘是怎样炼成的》等书的曹则贤,在课堂上也更愿意尝试让学生更多了解关于一门科学是被哪些人如何创造出来的问题。他的课件从不仅限于课本上的知识,还经常布满了很多相关的历史渊源和人物故事。

 

这种教学风格的形成则与曹则贤在德国的留学经历分不开。1992年,曹则贤赴德国凯泽斯劳滕大学留学,并在那里获得了博士学位。在德国学习的几年中,除了德国人的敬业精神和工匠精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外,对他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学校附近的村里就住着洪特、莫托这样的大物理学家。“这让我明白物理学乃至其他学问,都是由具体的、活生生的人做出来的。”曹则贤说。在他看来,一个要做科学家的人,应该主动学习一些科学问题是如何被提出的、被谁提出的之类的事情。“科学是逐步演化而来的,它本身就充满故事。”

 

曹则贤的课堂当然也不仅限于面对自己的学生,还有诸如三八妇女节讲座等面向更为广泛的受众的。

提起开办妇女节讲座的初衷,曹则贤回忆说,那时候他和朋友研究了材料应力工程的问题,获得了一些非常有意义的研究成果。“材料应力工程和皱纹的生长有关,我们所的女同胞就要求我给大家讲讲,于是就有了2008年的讲座《皱纹之美与尊严》。”让曹则贤没想到的是,那次报告的效果出奇的好,于是此后每年妇女节曹则贤都会开办一场类似讲座,谈如何用科学的眼光看生活,曹则贤称之为“严肃的玩笑”。《皱纹之美与尊严》基于力学;《活在极性世界》基于电磁学和等离子体物理;《谁引诗——情到碧霄》纯粹谈语言与文学;《婚姻——个体的社会问题》谈少体问题;《天遇》基于天体力学;《看那距离》基于空间和几何的学问;《作为时间函数的情感生活》基于时间概念以及生长—衰减现象;《情感的动力学》则是基于基本相互作用和动力学。这些讲座除了在物理所外,还在中科院其他研究所和清华大学等高校颇受欢迎。在曹则贤看来,这“可能是因为大家对严肃的玩笑感觉比较新奇”。

 

“科普应关心科学本身”

虽然对科普工作,曹则贤称自己是“误打误撞”,但对于国内科普,他却一直在思考。“我国的科学传播才刚起步,该做的事情还很多,做法上也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曹则贤说,“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被广泛传播、为我国公众所熟知的科学家,往往并不是从学术意义上来说最顶级的科学家。比如宣扬女科学家,我们都知道居里夫人,但是学问更大、思想更深刻的女科学家,比如法国女科学家夏特莱侯爵夫人、德国女科学家艾米·诺德,却鲜有人知道。男科学家也如此。我们都熟知爱因斯坦,但是对于另一个对相对论和量子力学都有贡献的、至少从数学角度来看学问更大的外耳,许多专业科学家也是这两年因为外耳费米子才知道。”

 

在曹则贤看来,我们的科学传播还有个“很坏的习惯”,那就是一不谈科学内容,二不谈科学研究方法,三不谈真正的科学精神。“一句话就是不关心科学本身。”曹则贤说,“我们津津乐道的总是科学以外的东西。还以居里夫人为例,我们从宣传中得到的居里夫人的形象,就是她如何努力,不停地用一根棍子搅拌沥青;多么爱国,用祖国波兰的名字来为发现的元素命名;道德多高尚,对发现的镭元素没有申请专利,在一战中上战场参与伤员救护,等等。这些都没错,可是关键的地方,她为了获得放射性物质是怎样选择矿物的,她是如何做化学分离的,如何判断分离出的物质其放射性是越来越强而不是越来越弱的,更重要的一点,买那些放射性矿物质哪来的钱,我们的科学传播却吝于笔墨。”

 

还有让曹则贤不解的是,“我们的科学传播还热衷于凭借自己的想象给科学家的形象附加很多高尚内容”。“比如在我们的叙事中,居里夫人的生活和研究工作都很艰苦,可这不是事实。”曹则贤解释说,居里夫人在巴黎遇到了居里先生后,生活一直是很富足的,居里兄弟的父亲是大啤酒商。衣食无忧,有人指导和帮助做仪器,如居里夫人用的验电器就是居里先生的哥哥给做的,他是压电性这个物理现象的发现者,甚至一些发射性矿物都是自家花钱买的,有了这些,居里夫人才凭着她的科学禀赋和奉献精神做出了伟大发现。

 

正因如此,曹则贤的科普虽然也讲故事,但却没有八卦轶事。“我希望科普工作能够让受众看到真正的科学、科学家和科学精神是什么。只有关于科学家的心灵鸡汤和道德情怀对于提升我国公民的科学素养可能不够,可能我们还是应该花点时间谈论科学本身。此外,我也想传达一个事实,即便是最高深的学问,也总有一角是大众都能理解的。”曹则贤说。

 

《中国科学报》 (2016-12-16 第2版 人物)

http://news.sciencenet.cn/sbhtmlnews/2016/12/318879.shtm

  • 08.04
  • 08.01
  • 07.29
  • 07.28